其實每天我好冷清,這兒不是我所熟悉的地方,這兒不是『廟街』,這兒不是香港。每次我發覺這一點,我的心就像被抽空,呼吸總是難的。

 

因為……我再一次認清我曾死過的證明。

 

看著天空,天朗氣清的天空。

 

但是……

 

 

在我心裡卻五味雜陳、因混沌而變質的空氣、因思想而變質的人、因為兩合併而形成的這個混沌世界。

「真陌生。」我笑著感嘆:「原來我……的適應力比我想像中還低。」

 

左手又開始在抽痛,現在會陪我、想我、為我的人都消失了,可傾訴的人也沒有。曾幾何時,我曾說自己一人也可以活下去、又是曾幾何時,我曾說即使一個人身在遠方也沒有問題……

 

回看自己、不久前的自己……

我太天真了吧?

 

只要一經歷過,才知道箇中的難處。

 

智識可以學,但文化、生活習慣卻是完全適應不良。

 

 

 

我………

 

到底現在為什麼還在活?我又是為誰而活嗎?

 

「這兒是做什麼的?」一把女聲打斷我的思考。

我看她……她的打扮……我不禁再次明白我的適應力有多差。

所有路人都不會驚人或對她的衣著投以古怪的目光,像是這樣穿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不,其實不光是她,所有我看過的客人,他們的衣著………嗯,很有個人特色。

真的,十分有特色。

但就是特色過份強烈,令我完全適應不良。

 

始終我以前住的地方,穿低胸衣服不算在內,即使款式有多不同,但也不會穿小丑裝逛街。即使身上的紋身有青龍白虎,也不會在頭上刻一個十字架。即使多喜歡武術,也不會穿道服。

而眼前的女人,我以前一定會以為她是剛剛在附近的劇院表演完歌劇的演員。

 

但在我的角度,她真是與別不同,是宮廷服裝……我是很想很不禮貌的問她,穿這些衣服還可以走動嗎?你不覺得熱嗎?

 

大概我太明顯在發呆,她出聲問我:「嗯?怎麼了?」

「呀……抱歉!因為你的衣服太華麗,所以不小心看得出神。真是十分抱歉。」

「呵呵,你是外地來的嗎?」

我點點頭:「請問……」

 

她笑:「因為你太有禮貌了,而且衣著也很奇怪,跟這個城市完全格格不入。」

 

她這一句像是當頭捧喝,對,我覺得別人怪,但別人都覺得我很怪……

我有點懷疑我之前的客人都是因為我的衣著和他們不同而過來。

 

大概我震驚的表情有點明顯,她又笑了笑:「嘿嘿,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嗎?」

我尷尬的搔搔頭:「我的名字是盈生。對了,我這兒是幫人看掌紋。」

 

「掌紋?好像挺有趣,幫我看一下。」

就這樣,她變成我今天第一個客人。

 

我淡笑:「小姐,左手三十歲前,右手三十歲後,請你把你的左手給我。」

「嘿嘿嘿。」她優美的展開她手上的扇子,然後笑到連肩膀都在顫動。

我疑惑,我剛剛有說錯什麼話嗎?

 

「請問,我說錯了什麼東西嗎?」無奈之下我只好開口問她。

她打量了我好一會才說:「我已不是小姐,我有五個小孩了。」

 

「不會吧!」我十分驚訝的大喊,然後腦中瞬速想起某個藝人,她五十多歲,但外表卻只像三十多,而且化妝後,說她只有二十多歲也會有人信……那位強大的米小姐……

 

我的妻子有一句精闢的話去形容:『她絕對是吃防腐劑長大,然後晚上拿防腐劑做晚霜。』

 

無可否認,我有時都會認同這一句。因為實在太詭異,怎可能年紀比我大十多年,但樣子卻比我小十多年的人?

 

「嘿嘿,盈生,你的反應真大。」她又笑我。

但我真的很想說這不是我的反應大,不過算了,感覺我今天真的不停失禮,客人不介意就好。

我訕訕然的咳了兩聲:「抱歉,失禮了。」

 

她微微點頭然後伸出她的手,她的修養真好,雖然態度有點高傲。

我觀察了一會說:「你的愛情線很漂亮,尾部向上還伸延到食指,你丈夫的家很富裕呢,而且他對你還一心一意,你們很少意見分歧。」

「啊,的確是,想不到居然可以看出。」

 

「你的健康也很好,不過頭腦線……有點短,你有時太過急躁,沒有經過全面思考……建議你放多些耐性。」其實是非常短,似乎她經常會衝動做事,還要自己渾然不知。而且她的想法單純且偏激……居然向內彎……

 

「這些不重要,我想問可以看到我兒子們的未來嗎?」她有點緊張的問。

我點頭:「啊,可以,你把手微微再向右轉一點,因為子女線是在尾指之下,感情線之上。」

她自己也好奇的看了看自己的手,指著問我:「是這些嗎?」

 

我點頭:「雖然不能知道太詳細,但可以看出你幾個兒子當中,有四個未來會有一番成就。而且……其中兩個會很聽你的話。」另外的,我相信不用說她也會明白。

「只能看到這些?成家立業呢?能看到嗎?」她十分緊張的問。

我搖頭:「那些是他們的事,從你的身上是看不到。但是他們仍在成長,只要灌輸正確的教育,他們都會有美滿的人生。」

 

「是嗎……」她看了看她的手掌:「算了,其他事情我沒興趣知,那我走了。這些錢給你。」

我汗顏……真善變……但也笑回:「多謝惠顧。」

 

她站起後轉頭,忽然對笑:「對了,可以讓我說個感想嗎?」

我微笑點頭:「是,請說。」

她笑說:「呵呵,你的名字很可愛,盈生,是一個祝福的名字,在我聽上去的解釋是『仍然生存』。」

「咦!」我又不知在今天第多少次吃驚。

 

她笑:「不是嗎?盈生盈生,感覺上就是替你取名的人想你仍生存下去,不管遇到什麼事。」

「是這樣嗎……」其實我對父母沒什麼印象,因為我很小便跟了師傅,而這個名字我也沒刻意的去理解,因為不會有人解答我。

「那你知道什麼是言靈嗎?」她問我。

 

我困惑的搖頭,雖然有聽過,但我完全不知那是什麼。

她解答:「有一種古老的傳說,說人的言語有一種力量,被呼喚名字的人會聽那個呼喚者的請求而做事。」

我愣住:「啊……有點難懂……」

她輕快的說:「簡單點說,依照這個說法,你會仍然生存,只要這世上還有人喊你的名字。」

 

喊我的名字?盈生?仍生?

 

誰會希望我繼續生存?誰會喊我的名字?即使我已經消失還會記著我的人……

 

答案只有一個。

 

我淡笑:「會,因為我最愛的人希望我生存下去。」

她嘴角勾起:「那如果有緣,我們之後還會有機會再見。」

我感謝的回她:「嗯,再見,還有謝謝你。」

她停住,看了我一會兒後又笑:「你真特別。」然後頭也不回的走了。

 

我搔搔臉,然後開始收拾東西,因為不知不覺已到了太陽下山的時間。

 

我抬頭看著天空。

和早上一樣的天空,和平時一樣的景色,但我的心卻和平時不一樣,有一種很飽滿的感覺。

 

我豁然開朗對著頸鍊笑:「結果到我死後,還是得妳照顧呢……我心愛的妻子……放心吧,我會好好的照顧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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