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幻從沒去過遊樂場,沒想到第一次去的便是去一個廢棄了的遊樂園,而且還是很多“空氣人”的遊樂園。會用“空氣人”來稱呼他們是因為就像空氣,碰到卻抓不住,而且大部份人都不會看到這空氣,頂多是感到溫度有點冷,同時也提醒月幻自己要把他們當成空氣,不需要理會。

她苦惱地看著手上的筆記……甩了甩筆,但還是沒寫出半個字,因為她不知道該不該寫她看到的事。雖然說厄除、十紋、六生裡的人大半都有點奇怪的力量,能看到普通人看不到的事並不出奇。

 

而她猶豫的原因也正是這點,月幻她不想被任何人知道她能看見。能力越多、做的事也越多、也會被其他一般人更受關注。而且誰知道她那些家人會否通過不正常途徑拿到她的報告,她這雙眼的事可是連家人都不知道。

 

跟她一起來的堂本還有另外兩名同伴則沒有她的煩惱,因為他們看不到,在他們的眼裡這個廢棄的遊樂場沒半個人。他們一邊查看這遊樂園一邊聊天。堂本說:「真貼心呢,還幫我們亮了燈方便勘察。」

另外同行的同僚A-火野鈤輕聲說:「總電源不是關掉了嗎,真奇怪。」

還有一位同行同僚B-猴我袥筀則不悅地說:「管它的,盡快辦好事離開吧,這兒的感覺真不好。該不會真的有阿飄吧?」

 

堂本白了他們一眼:「誰知道,我們都看不見,不過就算有,唸經幫他們昇天就好。要是是怪異作亂,那就大幹一番,還是說你們身為十紋會怕阿飄?」

「也是呢…」

「你意外地說了句正常話呢,臭堂本。」

 

月幻沈默,能不能昇天是一問題,對方願不願意是另一個問題,還有重要的是要看那透明人會不會攻擊你。在來大和這個國家前,月幻一直以來遇上的“空氣人”都是帶著哀傷和怨氣,甚至在某幾次相遇時被弄傷,始終怨靈和一般的是不同。

月幻用筆尖敲了敲報告和做紀錄的筆記本,她淡淡地說:「總之先四周看一看……一起還是?」

 

在另外兩位同僚回答前,堂本已推著所有人一起走:「當然是一起走,要是真的有怪異,落單也太危險。況且這兒能藏身的地方太多,一雙眼很易有遺漏。」然後他又揚起一個燦爛的笑容說:「而且我一個人的話,會忍不住偷懶~」

「別光明正大地說偷懶,老堂本。」火野挑眉看著他,另一位同僚猴我也立即嗆他:「臭堂本,你就是不怕又罰你悔過書嗎?」

堂本發出爽朗的笑聲:「我正打算學用腳趾拿筆,在悔過書寫‘對不起”,順便把我腳板的香味送給老頭子們呢。」

猴我立即做出一臉被噁心到的表情,但隨即又壞笑起來:「不用這麼麻煩,在想放屁時把悔過書放在屁股下坐著,那味道比腳更棒吧。」

「你們兩個別噁心了,快決定從哪兒開始吧。」

 

月幻安靜地旁觀他們的對話,同時也看著四周的“空氣人”,要不是眼鏡的反光照不到他們,他們簡直和一般人無疑,就像他們仍是“有身軀的活著”。若不是這兒是廢棄的遊樂園,月幻也會被眼前的影像迷惑。「迷惑……嗎。」

 

『別被這些東西迷惑,小月幻。遊樂園那地方只是一個安撫愚民們的場所,那兒是給願意被政府餵養著的人去的放牧地。那兒對我們沒用,還會妨礙我們思考,是阻礙。』

『但爸爸……』只有十歲的月幻聽著身後剛剛去完遊樂園的孩子開心的笑聲,興奮地跟父母說著下次再去時,會玩什麼。她最後還是再對爸爸說:『我想去,帶我到那兒。』

『不行。』她的爸爸勾起一個好看又溫柔的笑容,只是他眼瞳卻混著別的情感,他說:『只有好孩子才能去啊,要是你想當好孩子,我也不會阻止你,只是我絕不會再承認你是我的女兒。現在,你還想去嗎?』

『不想…那兒只是……給聽政府命令的人們…是用來…迷惑人的……』月幻低下頭說。

『沒錯。記住啊小月幻,那兒是給畜牲們玩樂的地方,別再搞錯了。』

 

看著擦兒而過的女孩子,她開心的笑著,跟她的家人手牽著手,發出開心的笑聲。又一對小姊妹一起牽著一個大的汽球,一邊拖著汽球跑,一邊興奮地東指西指。而另一個男孩則不停對他的家人招手,大喊想玩那個拋圈圈的遊戲,神情全是開心的笑容,而且……聲音響亮令月幻煩躁。

 

『爸爸!爸爸!我們去看前方的花車巡遊吧!』

『月幻,安靜點,爸爸正在找目標,你要是想看,到屋企,那兒很情楚。以你的能力,你能自己跳上去,別撒嬌,撒嬌是弱著的行為。』

聽到後,月幻點點頭,依著她爸爸的話跳了上高處,從那兒看著下方的所有事物。月幻看著四周的小孩,他們都是坐在父親的肩膀上,籍著父親的高度去越過前方的人潮,努力地看著路中間的花車,只有她是要自己跳上屋頂。屋頂的視野很好,但……她一點都不開心。

花車完結後她回到約定好的集合點,她的爸爸早已拿著報紙優悠地喝著咖啡,看來他已輕鬆地拿下他的目標。在看到月幻回來時,他有點漠不關心的態度問:『看花車開心嗎?』

『不開心,從船杆上看海比較開心。』

『是嗎,那我們回去海吧。』

 

眼前的種種都像是這遊樂場過去的記憶,就像這些不是人類的靈魂,但……月幻看著人類機械化式的動作,雖然她沒真的去過遊樂園,但她一直都在旁觀的角度看著人類,所以對這機械化的影像覺得……不協調。又或四周的人太協調,協調到令人覺得有人在把每個家庭都用看不到的圓在分隔開。

要是記憶的話,這絕對是修改過的記憶。

而如果不是……那就是有人抓住人類的靈魂,然後操縱和指示他們在演出。要是這種,那……真像她哥哥姊姊的作風呢,要不是很確定家裡只有她能看到,她都快要懷疑她的家人來了。利用著無關痛癢的人,控制他們來演出一齣又爛又俗吐的親子劇,諷刺模範家庭的模範榜樣。接著,他們又會去那那些家庭不為人知的行為,證明他們的模範表現只是一個假象、一個演出。

不要相信一切表面的事物。

 

揶揄著人類是多容易餵養,給他們歡樂和糖,他們就會笑,像是忘了現實的痛苦般。用快樂來逃避、用笑容來掩飾、用歡笑來隱藏所有的痛苦,催眠著自己和他們的家人、孩子。

一切都會變好的』。他們這樣訴說著,如音樂般悅耳,是一個美麗又漂亮的句子、一個閃耀的未來、同樣是一個從來沒有保證的諾言,就像一個用紙造的謊言,一戳就會破,但偏偏卻又沒人戳破它。

 

堂本這時喊:「這些機械雖然沒有全被鐵銹腐蝕,但…嗯,就要它動,也會發出危險的聲音。聽到這些聲音的人應該不會接近,坐上去的話也真的只能坐呢。」

 

月幻順著堂本的話看上去,那些人類的靈魂就像吃了迷幻藥,坐在機動遊戲上,即使機械沒動也仍開心地大笑著。

猴我用腳踹那機械,理應發出鋼鐵震動的聲音,但那些透明人的歡笑聲太大,全把這些聲音掩蓋。

但這不重要,他們幾人繼續搜查著整個遊樂園,他們有發現一些新的腳印痕跡,但只有很少量,絕對不會是那線報裡頭上寫的“很多人”。而怪異的痕跡也找不到,只是發現這裡能躲藏的地方都有大量的塵埃和蜘蛛網。

 

月幻有想過爬上高處看,但被堂本很快地用“太危險,要是那爛的機械掉下來要怎辦”而阻止了。她也只好聽他的話,雖然原因是她也隱隱地感覺到不好的預感。她走到堂本身邊問:「那報告要怎寫?」

堂本聳聳肩:「就寫肉眼所見的一切吧,反正我們只是初步偵查,還有其他人。不過……暫時還沒看到怪異的跡象,也沒有看到有大量人闖進來的跡象,該不會那報告上寫看見的,是真的有阿飄吧?」

 

火野又說:「就算有你也看不到,老堂本,還是叫上層派些能看到的人來檢查一次吧,我們現在的任務是調查這件事跟怪異有沒有關係。」

堂本聳聳肩:「是是。」然後他對月幻說:「暫時先寫沒有半個人影,叫老頭子派些有眼睛的人來吧,還有也派些身體很硬、最好是能一躍便能跳上摩天輪的人來,這裡的機械快要倒的樣子。」

「好。」月幻快速地下筆把堂本的話寫上報告裡,當然用會修飾。

 

「對了,你臉色不是太好,沒事嗎?」堂本有些擔心月幻這個不太會照顧自己的少女。

月幻不解地問:「……我臉色不好?」

他抓了抓頭髮說:「呃恩,就是像是有點病厭厭的感覺和頭痛的樣子,你不會又看完書後沒睡覺吧。」

「沒有這種事,我很好。」

 

堂本忽然痞子笑了起來:「啊啊,對了,反正都來到遊樂園,就這樣辦吧~」

「嗯?」月幻不解地看著他。

接著堂本搶走了月幻手上的紙和筆,然後動作迅速地繞到月幻的身後並蹲下身,他大喊:「好!堂本列車啟動!」喊完後便把肩膀衝到月幻的大腿下,扶著月幻的腰站起。

 

「阿!?」月幻叫了一聲,她現在整個人坐在堂本左肩上,而且視線比平時高出兩倍。

「哈哈哈,你要坐好別掉下來~」

「……放我下來。」月幻挑眉。

「哎呀,你就坐好吧,啊,還可以用從未試過的高度看人,是不是很爽?哈哈。」堂本則高興地笑著,然後抓著月幻抓得很緊,不讓對方有跳下來的選擇。

 

另外兩位同行的同僚看了她和他一眼,然後立即說:「日方兵長你就坐吧,我們不介意。」

「靠!我想起上次他忽然衝過來把我公主抱的事……靠!堂本你就這麼亂碰人!日方兵長,拜託你不要下來!不然他就會把目標移來我們身上!」

堂本立即笑著反駁:「喂喂,來到遊樂園當然是這樣走,放心,每人有一次機會~」

「不需要!」/「我不要!你就把機會都留給她吧!」

 

月幻放棄反抗似的嘆一口氣,然後調整一下位置,令自己能坐得更穩,她輕聲說:「……堂本艾仁,你真的很像媽媽。」

「去去,能把你放到肩膀上,怎看都是爸爸吧。」堂本笑了笑:「怎樣,這風景很不錯吧~如果有汽球就更好,哈哈~」

 

月幻有點無奈,她又看了四周的空氣人,的確是父親的會這樣做,只是她的父親絕不會,會做這種事的人只有她的媽媽。她說:「或許吧。你是打算這樣背我回去?堂本艾仁。」

堂本點頭:「是呀~反正你很輕。不過……你也真的太輕,到底有沒有好好吃東西……」

「老媽子。」

 

她的媽媽-迪斯看到她的神情後,兇狠地拿木箱砸父親,還生氣地罵:『靠!老娘把女兒交給你看管一星期,怎麼她一回來就又陰沈又不開心!說!你是不是又在她面前說什麼屁話和殺人!』

爸爸聳聳肩回:『親愛的,我又怎會呢。我只是教她還是小心公眾的地方,不過人多的地方也有利用價值,就是可以擋子彈。』

『他媽的!你給我跳海從世界彼方游過來!』迪斯把她緊緊抱入懷,然後便帶她回她的船。她憂心忡忡地問:『親愛的,你還好嗎?這幾天那臭東西說的東西都不要放在心上,不想接受便不用去想。』

月幻點頭,平靜地回:『我沒事,早就習慣了,不是嗎?媽媽,你放心。』

 

迪斯鼓起臉頰盯著她,不過很快又笑了起來:『親愛的,我在你的房間準備了驚喜~來看看吧~』

月幻有點疑惑,但也跟著媽媽一起走回船艙的房間,一打開門,她愣住,因為……整個房間都是汽球,甚至在她開門的瞬間,有幾個汽球想從門裡飄出來。她問:『這是…做什麼?』

『汽球啊~前幾天從別的船裡搶過來,反正又不能變賣,便把它們都拿來玩吧~你看它們多可愛,可惜數量只有這麼少。』

 

月幻淡淡的盯著迪斯說:『媽媽,你還是不要撒謊了,要是搶過來,這數量也太少。拉岡,告訴我這些東西的來歷。』

被月幻點的老船員環起雙手笑:『當然是你的媽去買的,哈哈。前幾天她去補充日用品時,忽然愣住,然後轉過身走向一個拿著汽球的小鬼問“啊啊,可愛的小美女,請問能告訴我你手上這迷人的汽球是從哪兒買的嗎?”。哈哈哈,還好你媽的樣子算是能看,不然都被別人的父母趕跑。』

 

月幻平靜地看著迪斯:『接著你買了一箱?』

迪斯尷尬地笑著摸頭髮:『阿…哈哈哈,是的…因為突然很想買汽球給你玩,但又不知你喜歡哪一款,所以便把有的都買一個。親愛的,你喜歡哪一個?』

『………』月幻隨手拉了一個:『在回去前把它們都放到天上吧。不然回後它們跑出來,基地的地點會被人發現。』

迪斯失望了一下,剛剛的船員拉岡拿出兩個放了小蛋糕的碟子,然後遞給她:『小小姐的個性就是這樣,別失望,來,你們的甜點,去吧,在汽球下享受它們。』

迪斯接過後開心地笑起來,然後拉著月幻到房間中間的小桌子,叫女兒坐下又把甜點放下,然後又把汽球都推到月幻的附近:『我們來好好享受下午茶吧~』

月幻眨了眨眼:『媽媽,不准吃甜,船醫叫你少吃。』

『就一點點吧~親愛的,我好想和你一起吃,來吧~』迪斯揚起一個燦爛又豪爽的笑容:『這次的約會的名稱我也想好了~就名為汽球下的美麗約會~』

『……好,只准這次。』

 

迪斯笑了笑,坐下後把自己的蛋糕切一半並放到月幻的碟子上:『跟喜歡的人一起吃甜點,甜點會變得更好吃~』

月幻微微一笑,也把自己的蛋糕切一半交給媽媽:『是是。』

 

兩母女享受完她們的下午茶後,迪斯再說:『或許你爸爸說的話很有道理,他說的都是生存的條件,成為強者的要素。但親愛的,你不用一定要依著你爸爸的步調,知道嗎?雖然做強者很開心,可以擁有很多東西,但……那些東西真的這麼重要嗎?那些對你來說是必須要有的嗎?親愛的,記住,先考慮你自己真正想要的東西,認清什麼才是你最最最重視。若果你最想要的東西不是成為強者,那就不用學你的爸爸和哥哥姊姊。』

 

『嗯。』月幻乖巧的聆聽著媽媽的話,最後她拉了一個印有太陽和月亮圖案的氣球下來:『我想留下它,可以嗎?』

『嘻嘻~當然可以,因為這是送給你的,我可愛的寶貝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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