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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奇怪牛車拋下的堂本艾仁看著四周的果樹,從果子的外表來看應該是桃子,看來這裡是某家人的果園,因為四周的落葉很少,這果園的主人有好好打理這裡。雖然剛剛那車過來時,他並沒有感覺得四周有這麼多的樹,但既然是果園,那附近一定有某戶人家。只要向他們一問,那就會知道這兒是哪兒,於是他便朝著前方邁步,並繼續看著四周。

他依照他那其差無比,和零沒分別的直覺走,結果自然是白白浪費了一小時也走不出果園。

不過堂本艾仁不是一個輕易放棄的人,而且他更頑固得要命,非要走出這果園不可。他口裡一邊罵一邊走:「這兒也太大了,靠。而且樹都太多太密,根本不知自己是在繞圈子還是在朝出口走。天也黑齊,呀呀,好煩,那牛車居然沒有給我一盞燈,真想劈出一條路回去!」

 

「要是你劈出一條路,我會很苦惱的艾仁君。」一名穿粉紅色吳服的女子緩緩從眾多的果樹走出來,她聲音不大,但卻在這果林迴旋,清楚地傳入堂本艾仁的耳裡。沒等堂本回話,女子又柔柔地開口:「這些果樹可是我花了很多時間種的。」

 

即使堂本艾仁沒有看清女子的樣子,但憑著聲音、說話語氣,他都能閉著眼猜到來人是誰。她正是他多年來一個的心結,他心繫的唯一女子 - 宮粉洋子。他把目光投放到對方身上,失神地看著她。
  多久了?
  有多久沒有從這種近的距離看著她了?
  她的臉容、她的儀態舉止、她話語裡的每一個抑揚頓挫,和記憶、和夢裡如出一轍。

 

夢。
  這是夢。
  這絕對是一個夢。堂本艾仁在看到女子的瞬間,腦海只剩下這想法。

 

她仍在接近,她偏頭疑惑地喊了一聲:「艾仁君?你還好嗎?」

「呃……我…沒有傷害它們…這些果樹…」他問非所答地回。
  宮粉洋子微微低頭掩嘴笑:「嗯,我知道,這些孩有跟我說,他們說有一位陌生人迷路,希望我來救人。你是怎樣來的?這裡可是離帝都好一段距離。」

堂本努力維持平常心,他勉強自己勾起一個笑容,與此同時宮粉洋子伸出她的手摸堂本的的臉頰,她微微一笑,無奈地說:「不想笑,那就不要笑,自然的表情最適合你。」

堂本艾仁點了點頭:「好。」

宮粉抽回她的手,堂本則依戀著在剛剛對方掌心傳來的溫度,和記憶裡一樣的溫度。堂本艾仁用十分溫柔的眼神看著她,輕輕地問:「你好嗎?」

「我很好,你好嗎?」

「嗯,我很好。」

短短的問候,寄託著眾多的感情和思念。

他們兩人安靜地對望一會後,同時尷尬地別過臉或移開目光,宮粉洋子輕輕地說:「我帶你出去,好嗎?」

「呃…好,拜託你了……」

「這裡是果園的正中心,離出口有一段路,跟我來吧。」她說完後,朝他輕柔一笑,便轉身遇開腳步。

堂本艾仁跟著她,目光也鎖定在她身上,有好幾次要不是他反應快,而且四周都是樹,他早已被外露的樹根絆倒,整個人跌倒在地上。

 

好幾次後,洋子無奈地開口:「艾仁君。」

「我在!」堂本立即回。

她苦笑:「請你看著前方的路,小心地走,這兒樹根多,很危險。你也不用一直目不轉睛地看著我,我不會忽然消失不見。」

「呃…不…我…」堂本慌亂地回:「只是太久沒在現實看到你,你還是這麼美…我…我只是有點那個…呃…情不自禁…」

 

宮粉洋子被他突如奇來的告白嚇了一跳,她臉微紅,停下腳步看著對方,但當她看著堂本艾仁沒有笑容,只有懷念和愧疚的臉後,她的表情也轉為哀傷。她低下頭,利用陰影擋去自己的臉。

看到洋子這表情後,堂本立即打了自己的臉一拳,驚慌地走到洋子身旁:「抱歉!我又說錯了話,對不起,你不要哭,好嗎?」

 「不好。」洋子咬著嘴,慢慢地說:「艾仁君,我曾經恨你,恨你的狠心、恨你的無情、恨你恨妖怪、恨你無視你的心、恨你因為重視我而離開我。我恨這一切,也恨自己居然沒有殺了你。」

  堂本聽到後,露出一個苦笑,眼神盡是傷痛,他說:「我也是,我恨你是…妖怪。但我更恨我自己仍然愛上這樣的你。要是…要是你想殺了我洩憤,我不會阻止你,也不會對你還擊。我是不會傷害你。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

 

 「我不想要你的命。」宮粉洋子堅定地說。

「但你恨我……」

「那是曾經,艾仁君,我現在已經釋懷。我已與一位情投意合的先生結緍,但,是你還沒釋懷,你知道你是怎樣的眼神看著我嗎?」她慢慢抬頭,眼睛泛著淚光看向他。

堂本心痛地說:「不知道,但那一定是非常差勁,對不起。」

洋子接話:「的確是很差勁…你有後悔嗎?艾仁君。即使已過去多年,你有後悔過嗎?」

 

後悔?這不是明知的答案嗎?要不是後悔,為什麼連見她的勇氣也沒有?要不是後悔,上次在驛站中的驚鴻一瞥時,為什麼沒有走上前?為什麼沒有從自己的心,去把人抱緊呢?又為什麼不裝出一副沒事人的樣子,只是像個朋友般上前打招呼呢?
  要不是後悔,為什麼他直到現在還沒有跟別的人成婚?為什麼他會把身邊的位置留下,像懲罰自己般,等一個不會再次踏入他人生的人
……

這個問題的答案不用說已經知道。

 

堂本艾仁看著站在面前那朝思暮想的人,看著她清澈的眼瞳……他說不出口。他真的說不出口,他不想再多說半句會令對方哭的話,他支支吾吾地開口:「你……現在很幸福,你有一個愛你的丈夫……我的答案對你並不重要,你不用知道答案。」

淚水劃過洋子的臉龐,但她仍看著堂本,她說:「艾仁君,你知道的,你半點都不懂隱藏自己的感情。而且雖然我化人的時間不長,但我可是聽著失戀的男男女女幾百年的樹。艾仁君,不知你有沒有發現,你一直也沒喊過我的名字。」

堂本艾仁別過頭:「對不起…我…我……」

「我知道。」宮粉洋子輕輕地說,她懂他,他們雖然只是相處了八年,但她懂他。她也有點無奈地苦笑:「你還是老樣子,一但認真起來,便會全心全意地投入,誰也改變不到你,我正是被這樣的你吸引。我更知道你不想影響我現在的生活,也知道你仍在責備你自己。但,艾仁君,感情是沒有分對和錯,只是……我們緣份盡已。」

「……」堂本低著頭,沒回答,平時最多話的他,現在只默默地聽著對方的話。

兩人間再次沉默,宮粉洋子繼續領著堂本艾仁走出果園,堂本一邊走,一邊心不在焉地東張西望,間中還是會目不轉睛地看著她,但至少沒有再出現被樹根絆倒的情況。 

經歷一段內心掙扎後,堂本最後還是喊出她的名字:「洋子!」

洋子微微轉過頭看他,他又開始說:「洋子,你還是和那時一樣年輕、貌美…但我…我的生命已走了一半。你的生命比我長,我永不可能一直陪著你,你也不可能陪我老去。所以現在很好,我聽到你說你很好時,我真的很開心!真的…」

「我也可以老去,這外表只是我的精神、我的化形。」

堂本苦笑:「但你不會死至少在我死前,你也不會死。而我死後,只要你小心,不被像我這種討厭怪異的人發現,你仍是可以生存一百年以上。」

 

「……你可以在你死前殺了我。」宮粉洋子淡淡地說,語氣平靜猶像要死的人不是她。

「我做不到!」堂本艾仁這次喊了出來:「我不會傷害你!永不!」


洋子這次停下腳步,平靜地看著他,最後她嘆了一口氣:「艾仁君,分手後那一段時間,我是真的恨你,恨你繼續愛我,也因為愛我而和我分手。不是家庭原因,也不是朋友的壓力,而是因為愛。我……我沒試過,也沒聽過。」

「我……令你苦惱了嗎?洋子。」

洋子點點頭:「很苦惱,情兩難,我大概明白當時那些女子為何而哭,男子何故感到不甘。我曾以為這道理明白就好……」然後洋子朝堂本微笑:「你讓我哭了,那時是我第一次哭呢。」

「對不起…」堂本艾仁再次道歉。

「我那時也太天真,以為只要愛上,那不管我是誰,你也……你也會接受怪異為伴侶。果然,人類的情感很多很複雜……」

「也有些單純的人,只是我……」

「嗯,只是你太愛我,所以,你為了愛而離開我。」宮粉洋子把堂本未說完之話給補上,說完後她又露出一個苦笑:「只是…你那時的樣子和態度像極了我是會吃人的妖怪,所以…你才急急地逃亡…」

 

「你不是妖怪!!!」堂本捏緊了手,用力地喊出來:「你是我最愛的女人!其他女人我根本看不對眼!除了你!我眼裡根本容不下其他人!所有事都是我的錯!是我傷了你!所以…你不要因為我傷心,露出這表情……你一直都沒有錯。」

 

「你知道還不是……」洋子說不下去,因為這話題,他們十多年前已說過,剛剛堂本說的話也和當時那些差不多,只是多了份平靜和更多更多愧疚。她轉過身繼續領行,勾起一個苦笑:「傻瓜,所以我才不能恨下去。」

「因為我真的只是一個傻瓜。」堂本順著她的話問:「你真的不恨我了?」

洋子微笑:「恨已過、情已逝,心放下,無愛亦無恨。我現在更多的是擔心你,艾仁君。我找到我的幸福,你呢?」

 

無愛亦無恨,他是何等的幸運。堂本心裡想著,而對洋子的問題,他尷尬地笑回:「我在十紋很幸福啦,有一堆可愛的小後輩。」

「感情呢?」

「咳,我有去吉原…你知道什麼是吉原…嗎?」堂本有點膽怯地問。

宮粉洋子聽到這答案後,她嘆了一口氣,頭痛地說:「我知,但這不是感情,感情是像我像你這樣,不是花金錢換回來。艾仁君,我是真的希望你能找到你的幸福。」

「……我之後再努力找找。」

 

她再大嘆了一口氣:「記得有一句形容,那句…嗯…那句很想狠狠的踹你的屁股?」

堂本終於揚起他這會面裡第一個笑容:「嗯嗯,是這句,但你說得一點氣勢都沒有,洋子,你要再兇狠一點。」

宮粉洋子被他的笑容感染,也笑了起來:「嘻嘻。艾仁君,記得要好好找你的幸福,這是我對你最後一個要求,你能答應我嗎?」

「我盡力吧,我現在可是一個大叔,也不知有沒有人願意跟我在一起。」堂本有點敷衍地回。

 

「見了那些人,情繫哪些人?」宮粉洋子揚了揚她的長髮:「緣份來到時,汝心自知曉。」

「緣份嗎?」堂本艾仁搖了搖頭,沒有多說半句話,只是跟著洋子走,安靜地穿過果林,然後走到一間磚屋前。

屋的煙囪正不斷地冒煙。風輕輕吹拂過這土地,前方屋子的煙霧被風吹散,然後又重新冒起,堂本艾仁雖然沒什麼腦筋,但他知道也認清對方的生命裡早已沒有他的位置,但他們現在正在同一個地方,呼吸同一地的空氣,他還是會因而感到一瞬的平靜。

 

「艾仁君,你要進來作客嗎?我的丈夫會歡迎我以往的故友。」宮粉洋子禮貌地問,雖然答案她早已猜到。

堂本微笑搖頭:「不了,十紋有宵禁時間。哪條路能回街道?只要回到街道上,我就會知怎回去。」

洋子也不多言去留他,她指了一個方向:「沿著這條路直走,十分鐘後便會見到一條小河,過了小河便會見到一個賣丸子的小店,那兒再往前走,便是驛站。去到那兒你可以再問人……」

堂本看著這條路,然後對洋子說:「嗯,知道,謝謝…洋子。」

「我們會再見嗎?艾仁君。」

「我也不知…看緣份吧。」堂本微笑,溫柔地說:「再見了,洋子,要好好生活下去。」

洋子回以一個溫柔的笑容:「你也是,艾仁君,祝福你能早日找到你的幸福。再見。」

 

 

“不想忘,忘不了,盡不然。傷化膿,腐汝心,徒傷悲。愛仍在,緣不在,情不復。醒來吧,拋下吧,離開吧。緣來緣去,緣起緣滅,世間萬物,情緣如刀槍,答案成烙印,傷痂存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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