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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是家庭?什麼是家人?

對日方月幻來說,這不是問題,只是普通的直述句。一個沒有答案的疑問句,由十個漢字,兩個標點符號組成。所以,當堂本艾仁跑來找她,然後拋出這一個問題時,她只冷冷地回:「幾個人類聚在一起生活的意思。」

堂本聽到這回答後,苦惱地抓頭「不是!我是問你你覺得家帶給你的感覺!你會想家嗎?會想念他們嗎?家人們!」

月幻平靜地盯著他雙瞳回:「我很尊敬我的家人。」她簡單地略過很多背後的事。
她又問:「堂本艾仁,你這次有什麼煩惱?」

 

沒錯,煩惱,還是十分的煩惱。因為堂本和月幻是相差二十五年的人,他們可以說是朋友,但又不是,更像是一種一個長輩窮擔心小孩,但小孩卻理性得嚇人,還會對對方訴苦作出意想不到的建議。他們的這關係,令堂本有時不想跟兄弟喝酒時,便會來這裡……順便要帶日向月幻吃有營養的食物。

堂本一邊幫她整理地上的紙張,一邊反駁:「去,什麼煩惱,我只……我只是…有些感觸,唉,你不會懂。但小幻,你…為什麼整個地面都是紙?」

「我在找跟怪異相關的文獻,我的國家沒有怪異,所以便找。」月幻沒有理會堂本幫他理整,手又從書堆由拿出一本書,一邊翻著一邊說:「感觸的話,我的確不會懂,要是你來找我談論死亡,我可以答你很多。」

「別年紀輕輕一直把這個字掛嘴邊!真是的…真不知你父母到底是怎樣的人。」

月幻從書本中抬起頭,眨了眨眼回:「雖然不能說詳細,但我父母都是西方某個大戰役後,在動盪政局下生存下來的孤兒。所以個性都有些問題,而且某些思考模式很扭曲和偏激,但他們都是用不正當又非法的手段存活下來的強者。」
(第一次世界大戰時期)

堂本張大了口:「你是第一次跟我說你家人的事…」

「因為你沒問,我也不想說,這不是件光榮的事。」月幻淡淡地說完後,又把頭埋回書本裡。

「喂!」堂本有些生氣地罵:「什麼不光榮!!他們是你的父母!你的家人!也是你的家庭!」

「我不是回答你了嗎?家庭是幾個人類聚在一起生活的意思。」月幻平淡地回,又說:「我的父母和哥哥姐姐,他們聽到我的回答後,都只會說我想得太單純。堂本艾仁,你很奇怪,嗯,應該是你們的國家很奇怪。」

「奇怪的是你吧!家人是會互相扶持!在有需要是彼此幫助!一起共渡難關!是關係密切並不能取替關係的重要的人!」

「嗯,這是你的感覺。」月幻的語氣和表情還是和之前一樣,毫無變化,她又說:「你有一個好家庭,身邊也有重要的人,是嗎?恭喜你。」

「……你的反應…也太平淡了,小幻,到底你…你的家庭…到底…」每次聊到家人時,堂本都不知要怎和月幻談話,於是他嘆一口氣後,繼續整理對方的地板……不然,這裡連走路的地方也沒有。

 

時間默默地流逝,在堂本整理了半小時後,翻書頁的聲音停下,日方月幻說:「父母各一,一位親哥哥,一位親姊姊,另外還有二十多位父親的…部下,一起生活。我父親不信任家人,所以我們不會用家人來稱呼我們的關係,從來也不。」

堂本已聽到一愣,不知從哪兒問起,最後只能問:「家人不用家人稱呼?那平時你們……」

小女孩首次勾起一個微笑,她點頭:「家人這只是個詞語,毫無約束力,也沒有心,只要核心不存在,聚在一起的人便會各散東西,而且只要利益相衝,那就兵刃相見。何苦呢?那不如從一開始不以家人著稱,反正,從根本開始,每個人都是孤獨,背叛是從一開始便存在。脆弱的關係不要也罷,在沒任何關係、利益下,仍會一起的人才會一起,所以我父母從不約束我們幾兄妹的活動,不過……我哥哥…嗯,算了,不重要。你只要明白,要是我們對家裡的其他人懷有殺意,我父親會親手殺了我們。」

堂本囧囧有神地聽著:「……」

小女孩看了看他的呆臉,也不管他,繼續看她的書。

 

直到堂本反應過來,他擔憂地問:「你…為什麼要說每個人都是孤獨?每個人都有朋友…你也有吧?還是你沒有,我可以介紹我覺得不錯的人給你,要是你孤獨,可以跟我說,我會抽多點時間陪你。」

對他的關心,日方月幻只是繼續看書,淡淡地回:「“朋友”這個字太虛假了,我曾被那稱為朋友的人下殺手,只是沒成功,所以我不需要“朋友”,只需要能信任的人。要是不能信任,不要也罷。」

「呃…那…總有陪伴你的人吧,總不能一個人。」

「堂本艾仁,你真的很笨。一旦想不通便會轉變話題,你還記得你是想問什麼嗎?」還沒等對方回答,月幻繼續淡淡地說:「我說的孤獨是指人的心,即使人之間多親密,若心不是,那他們只是肉身上的陪伴。即使他們是一對夫妻,共同生活幾十年,只要沒將心比心,他仍是孤獨。不過要是你說的人可以和你將心比心,那就不會孤獨,只是這種人可遇不可求,緣份逼不來。」

「我…好像懂,但我不懂你… 」堂本用力地回想剛剛月幻的話,他是明白能信任的人是很重要,也正是因為對方很重要,才會信任,而且會將心比心。不過…被背叛的事,他的確沒經歷過,他不知要怎安慰月幻。

「你為什麼要懂我,堂本艾仁?我們只是相識,姑且算得上能聊天的人,同時你是好人,也是笨蛋,可以繼續相處。」

「呃………我們不算朋友嗎?」

「請回憶我前十句的話。」月幻淡淡地回。

 

堂本灰心地垂下手,又開始整理書:「但…那要怎稱呼我們的關係?陌路人也太…陌生了。」
要是對方回陌路人…這的確很令人傷心,堂本可是早把她當成朋友,即使她是怪人,很冷淡,但會耐心又安靜地聽他說廢話,間中會給……一些絕不正常的建議,但又意外地有用。

日方月幻想了想後回:「你可以形容我們相識,有因緣際遇,你是能讓我透露『家人』的人。怎樣,是不是比那空泛的“朋友”更好。」

「也太長……真的不能用朋友嗎?」問是這樣,但堂本也覺得這回答很可愛。

月幻闔起書本,把它放在一旁:「從我體驗被背叛開始,我便沒有再用過『朋友』這詞語。」

「只是一次,你該向前望,真正的朋友是不會背叛你的。」

她搖了搖頭,淡淡地說道:「金錢、權利、利益,人心善變,要賭嗎?只怕你賭不起,不是每個人都和你一樣,對這些不感興趣。」

「唉,真的不能接受“朋友”這稱呼?」堂本仍是頑固地再問一次。

 

月幻單手托頰,雙眼看著堂本艾仁的眼,堅定的回:「不是不能,是我不想。」

「為什麼?」堂本皺眉問。

「正如你不再接受愛情一樣。」

「………」無言了一會後,堂本抓了抓頭,他真的不了解面前的小女孩在想什麼 :「你還很年輕,你不應該這樣限制自己的,月幻。要向前,要接受更多新事物。」

「藉口的話,留給你自己,堂本艾仁。」

堂本愣住:「欸?不,我這不是藉口,我是作一個長輩給你建議,你不覺得你在拒絕所有接近你的人嗎?」

「你在說你自己?還是說我?堂本艾仁,你還是想清楚再說吧。」月幻一面平靜地反問,但她的語氣卻是已肯定這是堂本艾仁的藉口,不是建議,也不是對她說。

 

「我沒有……」堂本嘗試大聲反駁,但一看到月幻目不轉睛地盯著自己,他的氣勢立即弱了下來:「那不是藉口…」

月幻眨了眨眼,一口氣拋出幾道問題:「不是藉口?那是什麼?原因?因為年紀不同不能戀愛?因為年紀不同,不接受別人?因為年紀不同,限制別人跟你的距離,那人真的是我?」

「當、當然了,你連朋友都不願意承認!」堂本吼出來。

月幻輕輕搖頭:「我沒有啊。我只是不承認『朋友』這名詞,沒說會拒絕任何關係,也不介意去結識不同的人或妖,只是在確定關係前會關注那人,以免被背後插一刀。題外話,我接受和我相差四十年的人,始終我父親的部下都是這年紀。」

「咳咳咳咳,你剛剛…」堂本臉色怪異地看著一臉平淡的女孩:「好,你說的這些是藉口,那也跟我無關。真是的,我只是擔心你的交友情況。」

 

「………」沈默一會後,月幻對堂本伸出手:「首先多謝你的關心,堂本艾仁。」

堂本回握她的:「啊,啊,哈哈,不用客氣。」

而抽回自己的手後,月幻再次坐下:「然後,我要對你解釋那些藉口是跟你有關。你記得是你拒絕再愛人這事嗎?」

堂本點頭,尷尬地說:「這…嗯,這事我明白…不用你再提。」

「那你用來拒絕再愛人的藉口是什麼?」

「因為我不值得呀,我自己的素行我很清楚,我不值得女性再為我浪費青春…而且我都不大不小,閒時去花街就好。不過,哈哈,最近也被一位姑娘打我耳光…」堂本苦笑撫摸臉上早已消紅的臉頰,嘆一口氣又說:「我把她們當作替代品,那是無法寬恕的罪…所以,我這或對所有人都好…對他也是…」

 

「罪?你說因為有罪?」月幻不屑地挑眉,她還真有一刻想拿起刀,在他身體上插幾刀,然後問他這叫什麼,不過她始終忍下來,只是帶著殺氣,用不屑的神情盯著堂本的臉。

堂本縮了縮:「原來你真的不是臉癱…怎麼,有話就說呀。」

「日本的大男人主義,你太自大太自負。」月幻哼了聲:「我不知道你的成長環境,但各國的法律並沒有這種罪。你區區一個小兵說什麼罪?讓女人傷人是罪?讓女人當成替代品是罪?可笑、自大、愚昧,爛藉口,比你說你自己年紀大這藉口還爛。堂本艾仁,別把人當易碎品。你現在只不過是活生生的逃避、逃避你的感情、逃避別人的感情、逃避現實、逃避令自己再傷心一次。爛藉口。」

堂本默不作聲,他在想是不是要離開,還是…先反駁他並不是自大,而且:「這才不是爛藉口…」
他喃喃。
由於月幻的房間小,而且只有他們兩人,月幻當然聽得一清二楚。她只冷冷地問:「要是“不想令人傷心”不是爛藉口,那什麼才是?別用為別人設想的句子來美化你的膽小和逃避。」

 「我只是……不想令人傷心,真的。所以不是爛藉口。」

「人生在世,只有沒有心的事物才不會有“傷心”,別自負。就算沒有你、就算你從來沒出世、就算你幾年前已經死了,沒有人會因為你不在而不會有“傷心”。只要有心,那就會有“傷心”誰會沒有心?連死神也會為因為帶走純潔的靈魂而傷心,誰會不傷心?只要活著,便會有開心和傷心。」月幻氣勢冷凜地說道,她頓了頓後又說:「我從沒聽過人不能跨出這心情,你別胡亂猜測別人了,堂本艾仁。承認吧,這是你逃避的爛藉口,你是個膽小鬼。」

 堂本再次沉默,他不能反駁,但也不想承認自己是個膽小鬼。

月幻淡淡地說:「題外,會因為“你”而傷心,是因為他們有跟你交心,要是無關痛癢的人,誰會傷心?要是一個不認識的人在我面前死亡,我也不會為他流半滴淚水。所以,你要是真的不想讓別人傷心,那就狠狠地斬斷身邊所有人的關係。要是不能斬斷,要是你喜歡現在,那就勇敢地面對“傷心”。人生在世,只要開心,便會有傷心,只要有幸福,便會有不幸,因為你還活著。」

 

沉重的氣氛充斥著整個房間,但房間的主人仍是平淡地又拿起一本書看,而客人則默默地替她整理房間的書本和紙張,兩人沒半句交談。過了不知多久,客人終於說:「你真是不可思議的異國人。」

「因為我喜歡說死亡的話題嗎?」月幻一如既往地平靜,完全沒半點尷尬。

堂本用力搖頭:「不!你的這個興趣是令人擔心的。」

「不用擔心,這只是喜好。」

「……唉。」堂本嘆一口氣後,頭痛地說:「總覺得我一直在意的事,在你面前都只不過是平常事……」

月幻點頭:「因為那真的很平常,是你太笨,不去想它。」

 

「算了算了,是我的錯。咳……雖然我對你的回答不抱半點正常的期望,但…」深呼吸一口氣,堂本認真地問:「小幻…要是…要是你被一個很好關係,可以稱兄道弟的朋友吻了,還不止一次…你會怎樣?」

「你被告白?恭喜,祝你們幸福。」

「不!不不!我才沒有!他也沒有!我們只是好兄弟!」堂本用力地否認,還強調:「我們真的只是好兄弟!都快二十年!我只是想不通為什麼他要這樣做!」

「不懂?所以你介意?你不喜歡他?那簡單,直接插他一刀,在脖頸劃一下就好。在任務時,還可以當作意外。如果不想他死,那就把他的嘴和舌頭拔掉就好,他以後不會吻你。」

「不可以殺人!」

「殺人?是那人先冒犯你,那是罪有應得。」

「我又沒說那是冒犯!」堂本抓抓頭:「我說,我可以接受他吻我……雖然被兄弟吻很奇怪,又不是人工呼吸……咳,總之,他對我做的事呢……那不算是冒犯…他…沒有罪…我是想不通原因……」

「那即是不介意。」月幻點點頭:「很好,恭喜你們兩情相悅。」

堂本又猛咳起來:「誰兩情相悅?!才不是才不是!」

「你說的兄弟他吻了你,你之後沒有打他,也沒有切了他的舌頭。你不覺得介意,也不覺得是冒犯,又不想他受傷,還繼續跟他做兄弟,證明你很在意他,甚至可以說是喜歡他。而且他也是,做了這些事後仍跟你待在一起,沒有因而逃走,了不起。你們兩人都在跟對方糾纏,根本是兩情相悅。」月幻平靜又淡定地敍述。

「不是這樣!他有傷在身!我不能…」

「不能攻擊傷者?如果你眼前有個受了傷的怪異,你會不會不殺他?堂本艾仁,別藉口了。喜歡便喜歡,你都老大不小,還害羞什麼。」

「他是男人!」堂本大聲吼。

「嗯,我知道。他不是屍體,很好,你不是戀屍癖,他也不是。」說完後她瞥見對方一臉古怪又臉容抽搐地看著她,她微微皺眉問:「為什麼這樣看我?在我的國家,戀屍癖的人有不少,其中有人的身份是領主。不過,只是戀童癖的人數更多。啊,還有一些是只喜歡殺處女的貴族。還好你不是,真是太好。你說的那位兄弟也不是,那就更好,恭喜。」

 

聽完一番令人不能淡定的話後,堂本已沒力再驚訝,他沉聲問:「日方月幻…告訴我你的國家是哪兒。」

「說了你又不會去,說什麼?你還是去處理你的感情煩惱。怎麼,要告白?」月幻反問。

「誰要告白!靠!你別胡說!!而且我未肯定對方的想法!或許只是想多了!」

「或許吧,但在你還有心時,問一問你的心。要是那人死了…」

「我不會讓他死!我會保護他!」堂本大吼,打斷了月幻的話和假設。

月幻聳聳肩:「死並不是特別事,你別太自大,你的承諾是不能改變死亡。」

「但我會阻止!」

「你努力。要是有可能做到,就做出來吧。」月幻輕輕地笑:「唯有死亡,是公平的。就在死前享受生命,幹一些瘋狂的事,包括去愛。」

「唉,真不知你這性格能不能嫁到好人家……」

月幻點頭:「一定會,就算在生時嫁不到人,在死後我都會嫁給死亡。」

「我好擔心…」

「擔心你自的告白吧,還是你們打算跳過告白,直接上床?我父母就是這樣,他們上床,然後懷了哥哥姊姊後分開,遇見後又上床,於是懷了我。但到現在都沒告白和結婚……堂本艾仁,別掩著耳朵,你不想聽可以離開,門口在你旁。」

堂本半黑著臉說:「我…我原本是打算請你吃一頓……」

「這樣呀,那就去。你想繼續聊我家庭嗎?還是討論你的兄弟?畢竟我不知他是什麼人,只知他吻了你,但你沒反抗。你可以聊一下,我幫你出主意,雖然我沒愛戀經驗。」

「不需要!!你就乖乖去吃飯!說你現在融入了日本沒就好!其他的,真的,完、全、不、需、要!」堂本用力地說出最後的字。

最後,他只帶她到附近的食店,隨便吃了點東西便走。太累了……和日方月幻說話,真是太累人了……
他需要好好地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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