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ttps://www.plurk.com/p/3ft04ypx1b (接續【22.偏頭痛】)

 

位於首都西南面的舊工業區,在工業興盛的年代,這裡每天、每夜都燈火通明、鍛造用的爐火不曾熄滅、機械運作和敲打聲音不曾停止、刺鼻的黑煙通過長長的煙囪升上天空。

可惜百年過後,炙熱的爐不再發出高溫的火焰、用來製作模具的機械被拆掉、成衣工廠只剩下破爛的舊式衣車、製鞋工廠的油味也被時間風乾。

 

最主要的原因是全球都在倡議環境和健康的關聯,這些百年前的工廠設計完全沒考慮過排污處理,但重建則要花更龐大的資金,而且施工期間不能運作,於是工廠的老闆直接把放棄這裡,把重要物資都遷移到新的工業區,於是這裡成了一個因時代而被拋棄和廢置的區域。

 

博克摸著黑來到這裡,這裡沒有人類的呼吸聲、沒有電波的聲音、更沒小生物的生命跡象,十分安靜,他找了一個空曠、沒有窗的建築,雖然倒塌了一半……但對博克來說更好,他動手把瓦礫移開並搭成一個小窩並鑽進去,即使睡到明天早上也能確保沒有太陽能照到半分。

「呼,總算能安靜一點。」

 

寧靜的環境使他放鬆,他漸漸感受到睡意來襲,這便把鞋子放到小窩外,把外套墊到地上,然後躺上去開始補眠。

 

時間一點點過去,襯於廢墟後的純淨夜色逐漸被天邊爬出的光線浸染成金,風聲微弱地穿梭在各個破碎的空間,輕巧路過沉睡的男人不做任何打擾。太陽在毫無一絲雲彩的天空走過,獨自到達頂點,又獨自落下,撒下粉色的暮靄。

 

派恩在路過一處倒塌的建築時看見了一雙鞋,整潔的模樣明顯就不是原先在這的物品。這令他有些好奇,而隨著腳步的接近,一點點微弱的呼吸聲也開始傳入耳中。

  

有人。

 

雙眼向朝四周望了望,最後停留在鞋子所面對的巨大瓦礫,他將頭探向一旁的縫隙才發現了睡在裡頭的男人。在這時候,如是不認識的人,他通常會猜測對方是不是流浪者,並在確認沒什麼問題後不予理會。但好巧不巧的是、他曾經看過這個人,就在……一間理髮店裡。

因此他感到非常困惑,不明白為什麼對方要躺在這地方,看起來沒有外傷的樣子,呼吸也沒有問題。但現在已經下午了,再繼續放著之後就會天黑……或許他應該叫醒他。

 

瓦礫所形成的空間不大,不足以讓人站著,於是他先蹲下身子慢慢探到對方身前。觀看了一會,隨後用手輕輕拍在那滿是憔悴的臉上,試圖將其喚醒。

* *

—嗒—

臉頰被陌生的溫度觸碰,觸感粗糙又有點乾燥,擦過他的臉便離開……

博克輕皺起眉頭、身體瑟縮一下,他還不想起床,腦袋迷迷糊糊地思考*“是有貓經過嗎?”*

* *

—嗒—

同樣的觸感再次降落至臉頰,同時入侵者身上的淡淡的花香味傳到他鼻腔,這令容易驚醒又討厭被人觸摸的博克瞬間擺脫迷糊的階段並清醒過來。

 

*“不對!這是人的手!不是貓!有人類!”*

* *

結論一出來,博克立即睜開暗紅的雙眼、帶著怒意的眼神瞪向停在自己的臉附近的手、再瞪向與自己貼近的長髮男人臉上,他從喉嚨處發出低吼「**誰准你碰我!滾開!**

 

他一開口便把剛剛入睡時乖巧的模樣掃走,神情兇惡又警戒、充滿攻擊力,像隨時會撲上來與人廝打的野獸。

或許……若他不是抗拒咬人,他早就撲過去咬這名騷擾自己補眠的人類。

 

面對突如其來的攻擊性,訓練有素的執行官另一手下意識按在自身的配劍上,隨後又與人對視了一會,接著才平靜說道:「你醒了。」

 

「哈—你說呢?」博克惡聲惡氣地反問,他瞇起眼、剛剛仍渙散的雙眼開始聚焦,腦袋這才開始運作起來,博克這才記起自己曾見過這名入侵者,他正是那個不曾去過理髮店的小東西。

 

不!他是誰根本不重要,重要是他心情十分差!

 

**滾!**」他兇惡地低吼一聲、伸手把人推開,不過……連續兩天沒吃東西、加上剛剛起床,他的身體根本發不出力,這個“推”,變成“搭”。

「FUCK!」發現自己推不開人,他又罵了一聲,他的手掌立即曲成爪狀,抓青年的手臂,企圖把人抓出血。

 

但因理髮而修剪整齊的指甲即便再怎麼用力,也無法抓破質料紮實的外套,只是用力地滑過並留下一道無法久留的痕跡。

 

派恩看著男人很是困惑,連原本戒備的手都緩緩放下了。他不明白對方為什麼要一下搭著自己,一下又抓在自己的手臂上。

 

「……你好像沒有力,我扶你吧。」最後只能以自己的感覺去理解人,並讓對方繼續抓在自己手臂上便準備撐起。

 

這美麗的誤會……

 

博克更氣!他手放開派恩手臂,身體在狹窄的空間坐起並向後移動,齜牙咧嘴、嘴裡發出警戒地低吼「**不需要你幫!滾!我要睡覺!**

雖然,被這一氣後他也睡不著。

 

?、原來是他理解錯誤嗎?但……

 

派恩一言不發地看向一旁,觀察起人目前所待的環境。滿是灰塵,瓦礫與石塊,些許裸露的鋼筋……實在稱不上是個適合睡覺的地方。

 

是神智不清?喝醉?還是……

 

看到青年還沒走,博克眼神不悅地瞪向他、生氣地吼「**說到底你是誰?我睡在這裡關你屁事!?**」

他有留意到對方的衣服跟巴里一樣,都是以深藍色為基調的制服、衣領上繫了一條奶黃色的領扣、還要荊棘花紋的外套,而且對方腰間還掛著一把劍,這青年是……樞秘院的執行官。

不過即使知道對方是執行官,他也不打算對打擾自己睡覺的人溫柔客氣。

 

看來理髮師先生失憶了,連曾經相遇的事都不記得,也不知道他是誰的樣子,這是喝醉會有的反應嗎?他繼續思考著種種可能,最後甚至還猜測到毒品上,但這樣隨意的定論對人私乎並不禮貌,因此他選擇保留這些想法。

 

而當注意力再度轉回男人身上時,看到的依舊是那副凶神惡煞,派恩沒有再度靠近,只是向人說了句:「你在這會嚇到人。」

 

「嚇到人?哈,說什麼屁話,在這裡能嚇誰?」博克怒極反笑,並揶揄道「這裡可是廢墟,不會有閒人這麼無聊進來。倒是你,你為什麼會在這裡?看你還穿著制服,不用工作嗎?」

 

接著他又用嘲諷的語氣問「啊呀~難道這裡其實是什麼吸血鬼古堡?你是來當勇者消滅吸血鬼?那你有帶木椿和十字架嗎?」

 

「工作結束了,但……額外協助市民是可許的。」從認為對方神志或許沒有很清晰開始,派恩就明顯沒有將人所說的話全聽進去,甚至只取了部分做回應。

 

「我認為你需要幫忙。」固執,這是派恩有時常被同僚嫌棄的一點,如無法說服,就會堅持,說都說不動。他將一手抬起懸於半空,不厭其煩地等待人搭上。


 

「哈。」博克嗤笑,他瞟向半空中的手,然後……

“啪—”

一掌拍開對方的手,語氣不悅地拒絕「我不用你幫忙,而且你也幫不上忙,好了,我還要休息,你可以滾了。」

他的起床氣已開始散去,態度沒有剛剛那樣兇,不過仍給人冷漠疏離感。

 

「……你怎麼確定我幫不上忙?」派恩收回手,在一頓沉默後顯得有些不滿,他無法接受還沒嘗試就被認定失敗。

 

「我失眠,你能幫我睡覺嗎?」

 

「?」派恩對此有些困惑,雖然男人看起來確實一副嚴重欠缺睡眠的樣子,但他記得在自己動手將人拍醒前……對方貌似是熟睡的。「幫助睡覺的方法有很多種,但我認為哪樣都比躺在廢墟好。」

 

「哈,廢墟有什麼不好?這裡沒人又安靜,我就是喜歡睡在這裡,也沒犯法……唔……」本來還想再說點什麼,但這時頭又再抽痛,眼前的世界在晃搖,博克皺起眉,額頭更冒出細汗。他左手用力按著頭、右手按住牆以防自己倒下。

他氣聲呢喃「*頭……痛……*

 

**男人的狀態看起來很差。**

 

派恩看人硬撐的摸樣,聯想到城鎮裡有一個脾氣不好的大叔,也總會說些要人別理會的話,但其實很需要幫助。而面對這種時候……母親說過,要強硬起來。

 

「如果你不接受我的幫助,我就直接去找醫生,帶來這裡請醫生幫助你。」

這話的語氣是肯定、且直接的,看來也完全沒有要給人其他方案的意思,只有接受幫忙,否則就等著看一個醫生被千里迢迢請來。

 

*我不需要醫生!不准叫!你真煩…*」博克咬牙切齒,頭殼裡傳來的痛使他語氣都弱了不少,暈眩的感覺更令他煩躁起來、心裡一遍又一遍地吼著想死想消失。

“煩死了!我的病他一名人類能做什麼,除非這名人類……*有能力可以陪我共演一場有趣的終幕*。”

這個想法一浮起,博克慢慢冷靜下來,他瞇起眼打量青年,回想著他們第一次見面時的過程……頓了頓他鬆口「好。但,我不接受陌生人的幫助,既然說要幫我,說說你的名字。」

 

名字……!

 

這是交換條件嗎?說出名字,對方就肯接受幫忙了,比城鎮的大叔要求的還簡單。

 

「……派恩。」僅思考了一會,他便說出自己的名字。「你呢?理髮師先生。」

 

「是一個包含祝福的名字,很適合你這老好人。」博克抓起自己的外套披上身、伸出手抓住派恩的手,借對方的力把自己拉出這個用瓦礫搭建的臨時小窩,他淡淡地說「博克,我的名字,名片上也有寫。」

 

在手被抓住的那一刻,派恩感到微微欣喜,卻一絲都沒有表現在副萬年看來嚴肅的臉上。

 

對方接受幫助了,如他所想的一樣。

 

「嗯。」閱讀過名片的他知道,也完全記得。但在認為應該聽對方說一次才行的作用下,仍舊詢問了一遍。

 

「你來背我,我頭暈。」博克理直氣壯地命令。

 

「要帶你去醫院嗎?」他沒有拒絕對方的要求,只是在準備動作前問道,同時活動起手腳。

 

「………不用,我回去再睡。」博克有氣無力地擺擺手,心裡則在罵*“如果他要去醫院,那為什麼要來廢墟?可以不要問白痴問題嗎?”*

 

「嗯。」在對方說完話的同時,派恩彎下腰,兩臂貼上博克的膝蓋和肩背處後便毫無預警地將人橫抱起來。

 

他本是等派恩蹲下再爬上他的背,但沒想到……對方居然把他橫抱起來!整個人凌空!若是正常狀態,他自然可以躲開,但現在不是!

他受驚嚇似的揪住派恩的衣領、身體繃緊、瞪著眼、齜牙咧嘴「**你搞什麼!放我下來!**」

他討厭被任何人觸碰,背上傳來的陌生觸感令他不適、他想張開口咬爛這脆弱、沒防護的白滑脖頸。

 

不管是抱還是揹,都是協助人移動的方式,只是看不看得見的差別,而他選擇了看得見的方式。派恩不認為自己有問題,因為對方暈眩的狀況看起來相當嚴重,他需要在行走過程中確認是否有需要調整的地方。也不理解博克為什麼要突然生氣,並認為這要求明明是對方自己提出的,出爾反爾的態度很奇怪。

 

「你頭暈,所以送你回去。」他沒有將人放下,而是複誦一遍原因,避免對方只是思考不清楚。

 

「**我是要你揹**……該死…」頭本來就在暈,吼完這些話後直接天旋地轉,博克只能虛弱地倚靠到派恩肩膀上、輕輕喘著氣、鼻尖蹭磨派恩頸窩的位置,聞著藏在皮膚下的血液香味來緩解頭痛。

「十分鐘……十分鐘後要改用揹……*我討厭……這樣……*」

 

……他不會讀秒,雙手抱著人也無法看錶,那十分鐘會有多長?

 

派恩沒有馬上移動腳步,只是觀察對方的狀態,過了好一會才輕聲細語問道:「可以告訴我你家的方向嗎?」

 

「去我的店…你知道路……」博克回,他還沒肯定這人是否他終幕的共演者,所以不打算暴露太多自己的事。

 

博克的店……那間理髮店他記得,但這個時間是想開店嗎?不休息?還是理髮店……就是家?

 

「好。」知道方向與答應後,雙手將人又抱牢許多,接著才小心翼翼地邁開步伐。啟程前,他如安慰孩子般說道。「請靠緊我,不用擔心。」

 

在這途中,派恩沒有主動提起關於十分鐘的事,僅有不時得確認對方的狀態是否有好轉些。

 

博克沒有半句回應,像是睡著了似的依偎在派恩身上、一手揪住派恩的領子、另一手搭在派恩的後領,就這樣被派恩抱著離開廢墟回去市區,動也沒有動,直到頭不再痛才緩緩睜開雙眼。

帶著暗紅色的雙眼注視這位認真的好青年,幾秒後,他微涼的手掌撫上對方的脖頸,輕聲低喃「派恩,放下我。」

 

觸摸所產生搔癢感令他下意識輕抖了下,感覺很不習慣,但並沒有造成其餘反應。

 

「但這裡離你的店還有些距離。……不暈了嗎?」

 

「嘻~」兩人身體貼近,他自然感受到青年的身體反應,博克嘴角勾起「嗯,不暈了,我可以自己走回去。」

 

得到答覆後,派恩這才彎下身來讓人的雙腳得以接觸地面,並在對方確實站穩後手才緩緩放下。

 

回到地面,博克也呼出一口氣,他真的……十分不習慣被人公主抱起來。他拿出電話「派恩,來交換電話,下次請你吃飯當謝禮。」

雖然這個“謝禮”是否真的謝禮難說。

 

……這對他來說是職責之一,根本不需要回報。

 

「手機借我,輸入號碼給你。」但有人主動要號碼,他還是會給。

 

博克便把自己的舊式手機交出去「已解鎖了,你直接輸入號碼就可以。」

 

接過手機時派恩只是多看了一眼,雖然型號老舊,但不代表不能使用,他也不是個崇尚流行與現代科技的人,因此沒有多加在意便輸入自己的號碼。

 

「給你,我不見得一定會接,因為執勤重要,有重要的事可以傳簡訊。」將手機交還給人後,派恩才將自己的手機拿出,並將目前呈現全黑的屏幕朝向對方。「你可以試看看。」

 

博克按下唯一的綠色鍵,在派恩的電話亮起來時他便掛斷「行,那下次再見。」

接下來他要找機會好好觀察這名人類、考察他的武力,不過他能把自己從廢墟抱到這裡……體力應該合格。

 

派恩將陌生的號碼編入聯絡人名單,隨後與人揮手做道別。而在準備離去前,那雙琥珀色的眼又回頭盯著博克看了一會,接著像是在叮嚀對此地文化還不夠了解的外國人一樣說道:「我們通常還是建議在床上睡覺。……下次請不要再睡廢墟了。」 

 

博克笑了笑「我會考慮。」

至於會不會聽……哈,他一名我行我素的血族又怎可能會聽一個人類的話呢?總之今天先把人應付過去就好。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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